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谦逊幽默的大师
发布时间: 2019-04-15  

我一直认为,就我所见所闻而言,启功先生生前,大概可以当之无愧地称为中国最谦逊幽默的大师了,在其身后,这样博学且好玩的老头儿,怕是没了。

因为喜欢先生所书高中语文课本封面上 “语文”二字书法的缘故,我大概在高中时候听说过启功先生的大名。后来在一份杂志上,读到过先生早年自撰的那首著名的墓志铭:

“中学生,副教授。博不精,专不透。虽名扬,实不够。高不成,低不就。瘫趋左,派曾右。面微圆,皮欠厚。妻已亡,并无后。丧犹新,病照旧。六十六,非不寿。八宝山,渐相凑。计平生,谥曰陋。身与名,一齐臭。”

短短几行三字经似的“自撰墓志铭”,就把先生俏皮、谦逊、豁达的个性推到了读者面前,其境界,令人折服。

启功先生

1997年,我有幸考入北师大。9月初在老科文厅举行的开学典礼上,一位白发稀疏、满面红光、笑眯眯、圆呼呼、弥勒佛模样的老头儿坐在主席台中央。后来知道老先生就是启功先生,作为教师代表发言。

先生起身后,给台下一千多名新生作揖鞠躬,然后当头一句:“各位学长……”顿时,台上台下一片惊愕:这位名满天下的国宝级教授,怎么称台下我们这些刚刚中学毕业的小青年为“学长”?这时只听先生不紧不慢道来:“你们都是大学生,都是青年才俊,若说学历,我只是一个中学生,所以我称你们为‘学长’。”原来如此!听罢先生的解释,全场掌声雷动。

先生继续发言,具体讲什么已经记不清了,只记得先生一口标准的京腔京韵,娓娓道来。发言最后,先生说:“我的祖上是满族,汉族人称我们为‘胡人’。所以,我所说的,也都是胡说,各位姑妄听之。”先生的“胡说”之典,已成学界美谈。

第二次听先生讲座,是在师大“五百座”(钟敬文先生仙逝后,改为“敬文讲堂”以纪念钟先生),主题是讲汉语语音学问题。先生那天的 “驴有四声”之说和一本正经、惟妙惟肖地学驴叫,一副老顽童的样子,着实乐翻了全场听众。

先生援引了《世说新语》的记载,说:“汉字有四声,大概是汉魏时期的事。《世说新语》里说王仲宣死了,为他送葬的人因为死者生前喜欢听驴叫,于是大家就大声学驴叫。为什么要学驴叫?我发现,驴有四声,这驴叫有éng、ěng、èng,正好是平、上、去,它还有一种叫是打响鼻,就像是入声了。”

启功先生与钟敬文先生

还记得大概是1998年年底,启功先生在英东学术会堂做了一次讲座。讲座开始前一刻,先生抵达会场。此时因为满座而未能入场的人群一阵骚动,挤破了会堂的玻璃门。已经进入会场的启功先生听说门外的情况,不顾高龄,亲自下楼走到门口,给大家作揖致歉。“各位同志,会堂里实在挤不下了,天这么冷,大家请回吧。以后我在五百座重新讲一次,欢迎大家再来。对不住各位了,对不住各位了!”在先生的劝说之下,人群才渐渐散去。后来,先生果然兑现承诺,在五百座又讲了一次。

在这次讲座的最后提问环节,艺术系98级的一个学生以提问的名义,谈了一大堆关于佛学的问题,云山雾罩,然后请先生发表看法。先生认真地倾听之后,高度赞扬了那名学生的学识,然后诚恳地说自己不懂,有机会再去补课。

先生作为古典文献学的教授、博导,却为学术圈外所熟悉,多是因为先生炉火纯青、独树一帜的书法和书学研究。先生的题字在国内很多地方,都很常见。曾听过先生自嘲:“我除了厕所没题过,什么都题过。”这是由于先生随和,几乎有求必应。但我知道对于商业题字,先生一般会婉拒。在先生生前,其作品的价格就已经不菲,因此各种赝品泛滥。当初有人请先生鉴别作品的真伪,看到假货,先生总是微微点头,说:“写得比我好!”有好事者让先生奋起打假,但先生总是淡然一笑,说:“作假的,也是为了生计。”

2005年6月30日,先生去世,享年93岁。那些日子,整个北师大沉浸在一片哀伤之中。先生首倡且手书的北师大校训“学为人师、行为世范”碑前,摆满了鲜花。这八个大字,是北师大的校训,更是启功先生一生的人格写照。吊唁先生的灵堂就设在先生曾经谈笑风生的英东学术会堂。我曾专门前去,在先生笑眯眯的巨幅照片前,向这位令世人敬仰的先生,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。

(作者李建文,北京师范大学三帆中学朝阳学校书记、常务副校长,本文刊于《北京师范大学校报》第308期)

 

 
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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